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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攻百越

秦国翦灭六国后，秦王政一方面平内乱、修礼制、定规矩，一方面开始部署攻打百越之地。

电视剧《大秦帝国》剧照

其实，早在王翦攻灭楚国之时，秦王政已给王翦命令，要求他在消灭了楚国后，还要想办法深入百越之地，试探百越部落的实力。因此，当楚王被俘虏后，王翦就率领大军南下，深入百越， “因南征百越之君”。

王翦带领秦军从楚地出发，向南推进，寻找传说中的百越部落。他们可能找到了一些楚国南部的百越部落，也对其进行过征讨和诛灭。不过从实际战况来看，王翦可能并未深入百越之地，也没有震慑百越的人。所以，当秦国稳定内政后，面对百越人挑衅，开始重新部署剿灭百越计划。

后来，秦王政派国尉屠睢副将赵佗，征讨百越。据说为了取得胜利，秦王政给予了屠睢、赵佗五十万秦军。

不过，学术界对秦军进攻百越的时间有分歧：清人仇池石编撰的《羊城古钞》中认为，秦国攻打百越发生在秦王政二十五年(公元前222年)，明人郭棐编纂的《广东通志》认为秦国攻打百越发生在秦王政二十六年(公元前221年)，现代学者余天炽在《秦统一百越战争始年诸说考订》一文中认为，秦国攻百越发生在秦王政十八年(公元前229年)，越南史学家陶维英所著《越南古代史》中认为发生在秦王政二十九年(公元前218年)。

目前，多数学者支持陶维英的观点。

《淮南子·人间训》中有这样一段屠睢攻打百越的记载，甚为详细：

秦皇挟录图，见其传曰：“亡秦者，胡也。”因发卒五十万，使蒙公、杨翁子将，筑修城。西属流沙，北击辽水，东结朝鲜，中国内郡挽车而饷之。又利越之犀角、象齿、翡翠、珠玑，乃使尉屠睢发卒五十万，为五军，一军塞镡城之岭，一军守九疑之塞，一军处番禺之都，一军守南野之界，一军结余干之水。三年不解甲弛弩，使临禄无以转饷。又以卒凿渠而通粮道，以与越人战，杀西呕君译吁宋。而越人皆入丛薄中，与禽兽处，莫肯为秦虏。相置桀骏以为将，而夜攻秦人，大破之。杀尉屠睢，伏尸流血数十万，乃发谪戍以备之。

这是一段综述，并非单纯对秦攻百越的描述。这是因为《淮南子》成书于汉代，淮南王刘安与门客编纂此书时，应参照了很多秦代的史料，综合概述了屠睢攻打百越的经过。

这里参考《淮南子》的记载，对秦军攻打百越做一简单分析。

在屠睢出发前，秦国已意识到百越部落居住分散的情况，因此，南下攻打百越的秦军被分成了五部分，同时向南挺进：“为五军，一军塞镡城之岭，一军守九疑之塞，一军处番禺之都，一军守南野之界，一军结余干之水。”这里的“镡城”指的是镡成，具体位置在今湖南靖州。“九疑”指的是九嶷山，又名苍梧山，位置大概在今湖南宁远一带。“番禺”就是今天的广州。“南野”指的是江西赣州南康一带。“余干”就是今天江西余干。“西呕”应是西瓯的音译。“译吁宋”是音译名字，大概西瓯的首领名字就叫“yiyusong”，而秦军只是听说了对方的名字，没有弄清楚具体是哪个字。

通过这个记载，能列出秦军征讨百越的路线：第一路秦军沿着江西进入湖南界；第二路从北向南，翻越大庾岭进入广东北部；第三路途经湖南长沙，从骑田岭南下进入番禺；第四路经由萌渚岭进入广西；第五路翻越城岭进入桂林。

秦军进入百越后，由于人生地不熟，完全在摸索中前进。这种方式很被动，因为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底细。所幸，秦军各路大军都有数量上的优势，因此能稳步向百越推进。尤其是第一路秦军，很快推进到东瓯、闽越一带，遇到的抵抗也很小。他们占据了这一大片土地后，秦国就在这里设置了闽中郡。大概因这里的地形相对平缓，阻碍较少，秦军才能顺利推进。而面对秦军的进攻，这里的土著越人选择了投降。

其他四路大军虽也有推进，却遇到了各种困难。首先是路况的问题，制约了行进速度。百越之地，山川草泽，道路崎岖，很多地方多年都没有行人足迹，而秦军每一路都有十万之众。这种情况下，进军速度很慢；其次是百越人的偷袭问题，当时藏匿于山林之中的百越民众，会时不时向行进中的秦军发起攻击。据说，百越人甚至调动山林中的野兽对付秦军，这就让其他四路的进军变得异常艰难。还有粮草补给等方面的问题，共同制约着秦军推进速度。

而战争推进缓慢，让主将屠睢非常愤懑。依照眼前的行军速度，秦军很难按计划完成攻打百越的任务。而完不成任务，他就有可能被惩治。秦王政给了他这么多人，若无法平百越，他有何面目回咸阳?

当然，更令屠睢愤懑的是，他们已推进到百越腹地，而从后方往此处调集粮草、运送物资成为最紧迫的大难题。崇山峻岭间，行人尚且困难，更不用说负载而行的粮草运输队。

秦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。

也是这时候，各地越人联合起来，借助各种自然条件，不断偷袭骚扰着屠睢率领的秦军。据说，连秦军主帅屠睢也被百越人诛杀。因此，秦军虽然没有出现大面积混乱，但已很难继续推进。

再之后，百越的民众举起反抗大旗，反攻秦军的入侵。双方在五岭之地展开了激战，百越人利用天然地利，对秦军不断实施偷袭、骚扰的游击战，让困于地形中的秦军完全发挥不了优势。经过一段时间的较量，秦兵“伏尸流血数十万”，“宿兵无用之地，进而不得退”。

本来预想很容易，征讨百越，实际却创造了秦军扩张以来从未有过的败绩。五十万的人马，在还未取得胜利的情况下，被百越人杀了十万，着实令秦军震惊。赵佗等人立即调整策略，合兵一处，应对百越人的偷袭。

事实证明，合兵的做法非常正确，百越人因此不敢再偷袭秦军，双方又展开了对峙。

就整体局势而言，百越人成功阻挡了秦军进攻。据说，秦军驻扎在五岭之南，“三年不解甲弛弩，使监禄无以转饷”。以后的三四年时间里，秦军与百越就这样对峙着。

平定百越

秦王政也得到秦军进退两难的消息，不过秦王政并不想就此撤军，目前国内的诸侯已不复存在，北方的匈奴也还处于安定状态，所以他毅然决定对百越继续实施打击。

电视剧《大秦赋》剧照

当然，秦王政也意识到，若继续强攻，只会带来巨大损失。他决定在对百越发起进攻前，先解决一切可能影响战争的问题，为秦顺利推进创造条件。而此时，最影响秦军推进的问题是道路不通。因此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，秦军开始组织士兵开道。他们在岭南的山中，拓荒出数条道路，为秦军南下提供便利。

秦王政还派一个叫史禄的水利专家，专门负责凿渠工作。因此，在秦军拓荒的时候，史禄指挥人开凿了一条运河，这就是后来的灵渠。史禄选择了最为平缓、距离最近的地方开渠，将长江与珠江贯通起来。这样做是为了便于船只航行，既运输军队，也运输粮草物资。应当说，灵渠的开通为秦军顺利南下创造了机会。

等到灵渠完全竣工后，秦王政认为时机成熟，再遣秦军沿着灵渠南下，向五岭之南的百越进军。这一次，秦军在旱路和水路同时推进，一举平定了百越之地，将百越一带彻底划入秦国的版图中。

应当说，在前期五十万人马丧失大半的不利背景下，秦王政选择了更为明智的开路之法，让百越最终臣服于秦国。而这一成果的取得，与秦国统一天下有莫大关系。换言之，若没有秦国的统一，百越之地很难平定。

平定百越后，秦国采取了杂居与分化的政策，将那些逃亡的人、入赘女方的男子和商人安置在岭南梁地。《史记索隐》中说：“谓南方之人，其性陆梁，故曰陆梁。”《史记正义》中说：“赘，谓居穷有子，使就其妇家为赘婿。”这种做法显然有点恶意，因为这些人身份“卑贱”，秦国将他们安置在“烟瘴之地”，似也有“惩罚”之意。

当然，这是此前早已使用过的“文化融合”政策，对稳定地方具有重大作用。这些人会在百越定居，与百越人通婚，再将中原的先进文化带到这里，同化百越的民众。

需要指出的是，这种文化的渗透与影响是相互的。中原先进的文化影响着百越人的生活生产方式，百越人的文化也渗透到中原迁居民众的日常生活中，最终形成一种新文化。

之后，秦国又设置了桂林、南海和象郡三郡，让迁移到此地的中原汉人与百越之民杂居，利用文化同化的作用，逐渐改变百越的风俗。《秦始皇本纪》记载：“三十三年，发诸尝逋亡人、赘婿、贾人略取陆梁地，为桂林、象郡、南海，以谪遣戍。”秦国还派出了五十万人马，常驻岭南，驻守五岭，“五十万人守五岭”。《越南列传》也记载：“秦时已并天下，略定杨越，置桂林、南海、象郡，以谪徙民，与越杂处十三岁。”

值得一提的是，在平定百越后，秦王政还征调当地民众实施西南“开路”大工程，由当地官员组织民众即沿着大山开路，打通大山深处“互不通信”的地方。这些地方包括今天云南、贵州一带。据说，秦国开凿了一条 “五尺道”，将云、贵、川紧密联系在一起。之后，云、贵、川有人居住的地方，自然也都划归到秦国。秦国派军队进驻这些地方，负责震慑他们。军队的开支由当地民众负责承担。秦国还在这些地区“置吏”，管理这些地方，赋税催缴，稳定局面。

至此，六王毕，四海一，天下甫定。秦王政开始“打造”属于自己的强大帝国。当然，对于秦国的统一，学者们也是见仁见智。

书摘选自《大秦长歌》第1415—1421页

《大秦长歌：一部两千年秦文明史》

祁新龙 著

上海三联书店

筚路蓝缕的创业颂歌

铁血征伐的风烟战歌

大厦倾崩的帝国悲歌

本书的分为《新生》《蓄势》《聚变》三部。

作者以考古发掘为依据，结合《史记》《尚书》《左传》《帝王世纪》《竹书纪年》《逸周书》《清华简》《史记集解》《史记索隐》《史记正义》等文献为基本史料，运用“二重论证”法，以通俗易懂的故事性语言完整讲述秦族自上古氏族部落诞生，一步步壮大，成为西部诸侯，称霸西戎，又推行变法，合纵连横，逐渐向东蚕食，建立首个统一王朝，并在统一全国后速亡的历程，试图弥补中华文明探源工程中，秦人缺环的部分。本书是一部完整呈现两千年秦文明起源、发展、壮大、衰亡的史诗。

作者简介

祁新龙，甘肃礼县人，历史学者，知名文史作家、当代“陇南作家群”代表作家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，甘肃省秦文化研究会理事、礼县秦文化研究专家工作站成员。多年从事宋文化和先秦文化研究，擅长用散文笔法，从微观入手，书宏大历史事件背后的细节，并注重历史因果性研究。已出版《宣和四年：大宋王朝1122的中国格局》《景德元年：大宋王朝1004年的历史大变局》《建隆元年》《天下一人：宋徽宗传》等历史十余部，出版有非虚构《我的故乡在湫山》《北关记事》等。

新书|百万字历史著述《大秦长歌》出版，填补早期秦文明通史著述的缺环